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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一 冬日熙景

五四一 冬日熙景 (第1/2页)

“黑竹怎么乱不关我的事。”十五欣欣然道,“总之——别让我发现他打食月的主意,否则我先办了他。”
  
  “你应对他时多加谨慎些。”三十道,“还有——他们二十八个人的家人之详,本来那天就该交给你,我也一直没得空,想的是出了年,再带去栖雪堰,既然你来了,今日便带走吧。”
  
  “哥!”十五露出些不快来,“你都还回栖雪堰的,明摆着你还是哥,大过年的,这事现在不谈行不行?我也不感兴趣他们家里人姓甚名谁,我也不要他们服我——都是你的人,服你就可以了。”
  
  三十便也没有坚持:“那好。这事过完了年再说。大日子,你还是早点回去吧——都快午时了。我记得你家里有个母亲,还有个姐姐,是不是?”
  
  “诶唷,我算是发现了,看来‘食月’的消息没人换新,我姐都嫁人几年了,不知多久没在家,你还不知道?”
  
  “这么说,家里就你母亲一个了?”三十皱眉,“那你更不该累她等你。”
  
  “不过——说来有点蹊跷,不定——今年我姐还真回来过年。”十五若有所思。
  
  “怎么说?”
  
  “哥你记不记得,那天武林大会上,田琝身边有个人叫——宋然?”
  
  三十面色微变:“当然记得。”
  
  “他好像是我姐夫。”
  
  十五已经看到三十面上错愕之色,一笑解释道:“我也是第一次见他。我姐嫁人的时候我还在受训,后来才听说她嫁去淮阳了——要不是看在姐夫是读书人还算体面,我娘本来也不放心她嫁那么远。不过姐夫挺厉害,今年听说得了举荐,在太学里有差使,带着我姐搬到了临安。我原也没太在意,反正都不在建康,在哪都一样,那天武林大会上突然听说有他,我还吃了一惊,想该不会那么巧,可是——从临安来的,被人叫学士的,不会正好有第二个宋然吧?说不准他就是趁此机会,同我姐来建康过年,不然他一个读书人,跑到武林中人的聚会上来做什么——哥,你早前听过他么?知道他要来么?”
  
  三十却不答话,仿佛还没从惊愕里回过神来。
  
  十五有点奇怪:“哥?”
  
  三十才道:“没什么——总之,我总不能现在劝你别回去过年了吧?”
  
  十五笑起来:“没事,他那天没看见我——我们不是都戴着面具?就算他见过我也认不出来。你别紧张,回家我什么都不会说的。”
  
  三十的手心虚虚握着,“嗯”了一声:“不要多说什么,也别有意说谎。这个人……要小心应对。”
  
  “知道啦,还不定他们在不在呢。”十五说着站起身来,“那我走了。”
  
  三十送他到门口:“过两天我就去栖雪堰。你没事的话,就早点回来。”
  
  先前三十还说出了年才去栖雪堰,十五虽对他这口风之变倍感奇怪,还是应了句:“我知道。”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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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正在堂上和夫人岳氏剥吃着干果的宋然,当然并不知自己正在被人这般谈起。这是一年里的最后一天。在这高门大户林立的偌大建康,夫人岳氏的娘家也只是户再不起眼不过的寻常人家。甚至,比起左邻右舍,人丁稀少的岳家实在还嫌太冷清了些。
  
  在他和岳氏冬月里回来之前,这家里只住着岳氏五十多岁的母亲和一名照顾她的老婆子。夫妇两个来了之后,人气才暖热多了。宋然陪岳氏造访过建康数次,街坊邻里大都见过他,记得是个温文风雅的饱学之士,只不过以往不曾这般久住。这一下岳家倒是极为热闹起来了,前后几个巷子里读书人虽不罕见,但读到得以在太学谋职的还没有。即便这一带百姓大约不兴谈起“绍兴六士”、“三试魁首”,来谋求一副春联的仍然络绎不绝。
  
  宋然一向和气,来者不拒,一一写就,没多少日子,方圆二里,就连对面斜街里的人家,门上都贴了他的墨宝。岳氏便只是笑看他不语——她当然本来也不会言语。但这样一个受人称赞的夫君,谁又不在心里暗暗欢喜?
  
  到了岁除当日,求联的倒是没有了。照例是要祭祖,忙到过午歇下,岳氏趁空捧茶与他暖手。“今下午还出去么?”她将茶盏交给他,打着手势问。
  
  宋然摇摇头,放落茶盏,回以手势,“今天大年,当然是留在家里。”
  
  岳氏笑:“我弟弟要回来了。”
  
  “我知道。”宋然也笑,“你说好几次了。”
  
  岳氏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,忙用双手解释:“我好几年没见他了。每次不是他不在,就是我不在。”
  
  宋然微笑回她:“我一直想见见他。”
  
  两个人聊说半天,稍许停下来时,宋然才有空拿起茶喝了一口。岳氏目光落到他手腕,似乎想起什么,便指了一指:“是不是很酸?”
  
  宋然的手微微顿了一顿,仿佛不明白她的意思,狐疑看她。
  
  “你写了那么多天的字,”岳氏模仿着他写字的动作,然后又作了晃动手腕的动作,“早上我看你摆弄手腕。”
  
  宋然才笑:“是有点。”
  
  “要不要给你揉揉。”岳氏坐近去,要拉他的手。
  
  宋然的手却轻轻一动,从她差一点要捉拢的指尖滑了出去。岳氏正有些不解,却见他微笑张了手掌,掌心里不知何时放了一枚果盘里拈来的蜜饯。再一个愣怔,宋然已将手伸过,把那干果儿塞在她手心。
  
  岳氏瞥见他面上的笑,不知为何脸上就发起烧来,捏了那蜜饯慌忙站起身:“我去帮帮我娘,你在这等我弟弟。”她匆匆打着手势,就往后厨那面去了,行至半路,没忘记把那枚甜果儿放进嘴里。
  
  宋然目送她离开厅堂。温煦的微笑褪落去两分,他隔衣握住自己手腕,面色在并没有阳光的堂中露出一瞬不似他的生冷。
  
  他没有掀开衣袖去看。不看也知道,那里是一个丑陋的、难以痊愈的伤疤,就连撕咬去这块血肉的齿印仿佛都还留在印象的错觉里,那么清楚。二十天了,还以为——已经完全摆脱了、至少忘却了那次耻辱的负伤,可原来——竟连岳氏都发现了他的异样。不怪他当时根本抑不住满腔杀意,不顾后果地捏碎了那个人的喉咙——只可惜这么做也不能让这块疮疤消失——那个叫戎机的信使,已经用自己最后的挣扎,给他留下了一个摆脱不掉的麻烦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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